鼓樂聲咚咚地響,極楽俱樂部大廳的表演舞台上,正進行著歌舞伎演出。
幾位歌舞伎演員都身穿華麗的戲服,整張臉塗成了雪白色,眼睛周圍則描上濃重的一圈紅色,誇張的神情使得面部青筋都在突起。
台下的幾排觀眾席都坐滿了人,吧台那邊的酒客們談笑之中也在紛紛看去。
顧禾,洛娜,薇薇安,酒井修吉也在觀眾席里觀看著。
台上其中一位演員就是酒井花青,她的妝容更是濃烈,戲服的顏色繽紛,走著誇張的台步,幾乎摔倒,大吼地說:「我再不由別人擺布!」
要的就是這個味兒。
早在表演開始前,酒井修吉就不管他們懂不懂,講了一通歌舞伎。
據說在舊世界古時候,歌舞伎最早是由一群被稱作「傾奇者」的人開創的。
「傾」的意思是通過不合於世俗規範的行為和動作,引起人們的注意。
跟如今人們玩的搖滾差不多,一種反叛的東西。
在流光城歌舞伎町,這種歌舞發展有大量的曲目,男女演員扮的角色更為混搭,也不斷結合潮流,有著更多的服裝形象設計。
現在這齣劇目叫《第二十一個浪人》,講的是生在動蕩破敗年代的一群年輕人,拼盡了所有去打破命運,超越自我。
酒井花青扮的是一個善良的女官,卻倍受幕府的欺凌,在一次集結有二十個浪人的盜鹽事件中,她倒戈幫了浪人們,從此離開幕府,成為又一個浪人。
「酒井小姐在舞台上就變了一個人似的。」顧禾看得不禁跟他們稱讚說。
「颱風、臉譜和服裝都只是表面,關鍵是這個味兒啦。」酒井修吉也難得贊上妹妹幾句,「花青是有一點點表演天賦的,雖然不多,但還是有。」
洛娜也看得挺入戲,時不時被那誇張的台步逗得大笑。
薇薇安的心思卻不怎麼在舞台那邊,前會兒逗逗大杯杯,這會兒又勾勾顧禾:「晚上我們去泡那種混浴裸體溫泉吧。」
「呃,不要。」顧禾想想自己真不好那味,「我想去泡普通的那種。」
「穿著衣服泡不過癮。」薇薇安又說,「總不能你穿秋褲、洛娜穿皮褲那樣泡吧。」
她說得都笑了,看看那邊的洛娜,「我認識洛娜這麼久,好像她白天晚上都從來穿著皮褲,洛娜,這其實是不是你的皮膚義體呢。」
如果顧禾不是看過洛娜的每一條皮褲,他會覺得薇薇安這個推測是有道理的。
不過還真不是,而且在荒野的時候一起游過泳嘛。
有時候洛娜蹭住公寓,也是短褲的。
「看劇就看劇。」洛娜不耐煩地應了聲,「不想看就出去。」
……
河鄉區不是流光城最初的幾個老區,卻也已經經歷了幾代人。
這裡的血統同樣混得很雜,什麼人都有,但歌舞伎町區文化對這裡是有很大影響的,從分隔河鄉與三腳區的大河「北荒川」,從「河童幫」都能看出這點。
「這水可真他娘的涼啊。」
「血是熱的就行了。」
「都到了這裡,誰還想退縮嗎?」
此時,寒風吹拂,夜色漸在降臨。
一夥二十多個的年輕河童在密林的河道邊準備下水。
他們每個人都輕裝上陣,男兒們赤膊短褲,女兒們也最多是抹胸短褲,展露著身上各式刺青,每個人又都背著做了防水包裹處理的槍械、彈藥與炸彈。
這些武器有的是以前搶下的,有的是從荒野、從拳區買來的。
近來這段時間,銀行狗在河鄉趕盡殺絕,但這未嘗不是一個分出誰貪生怕死,誰又是真的秉持著河童理念:趕走銀行與工廠,還河鄉一個清澈。
那些不怕水涼的小子小妞,要在今晚行動,而他們是其中一伙人。
由於河童幫是個鬆散聯盟,這種反攻號召難免會走漏消息,但大伙兒管不上了。
冬天一來,他們將再無機會,寒冬過後,河鄉可能就不復存在。
「我先來!」帶頭的年輕男人見其他人廢話多多,就毅然地走出,猛一下躍進了顏色怪異、泛著臭氣的河水裡,噗通!
J級程序「河童化」已經啟動,他一下水就向著洪沙河方向潛游而去。
他聽到後面的夥計朋友們一片罵罵咧咧,也紛紛躍進水中,發出清脆的遊動聲響。
頓時之間,他游得更有力了,河水很冷很臭,因污染而生的無數細菌似乎在侵蝕著他的皮膚,迅速有點麻麻痒痒的,可他心頭在發熱。
他叫江嵐五月,這是個自取的外號。
他姓江名嵐,之所以加個五月,是因為他很記得已經死掉的母親感慨過:
「五月是夏天的開始,是游泳的好季節。」
但那樣火熱而清涼的五月,不知道從何時開始,就不再存在於河鄉區了。
江嵐五月小時候住在河鄉的村落里,住的小屋隔著不到十幾米就有一條小河流,那時的夏天,他每天都要游泳,也不管什麼污不污染就那樣游著。
後來河流不見了,村落也不見了,河流全部填平,房屋全部鏟掉,然後建起工廠和垃圾焚燒發電廠,成了東部工業區的一部分。
他母親就是那時候進入工廠工作的,也因此積勞成疾而死。
他也就成了街鼠,加入了河童幫,成為一個河童,因為是五速檔,現在已經是二程序者,拉起一夥同樣年少的人,算是個團伙頭子。
也是這次反攻的主要聯絡人之一,江嵐五月告訴大家:
「那些狗日的有什麼銀行母親,我們只有自己的母親,有這些母親河!」
什麼天稟者,他們怕,但他們也不怕。
前不久歌舞伎町的頂上戰爭以事實證明,天稟者不是不可戰勝的,尤其是反制奎宿的天稟者,只要力量比天稟者強就可以壓過對方一頭。
一個河童不夠,那就十個,十個河童不夠,那就一百個。
這個夜晚應約到來的河童會有多少,誰也沒個准信。
也許一百人,也許幾百人。
但這個夜晚,一定會有人死,也許他們所有人都會死。
「那就戰死吧!」江嵐五月心中再次這麼想,可真是受夠有些老河童想要做銀行的狗的嘴臉,那些老東西才是死了,死得還很難看。
他們跟那些老東西不同,他們還沒老,還沒死。
這座城市並不只有歌舞伎町的人有任俠道,不是只有拳佬才會爆裂,不是只有城寨佬才死守著縱使破爛的家園,他們河鄉佬也會。
夜色漸漸變得更加陰森,微微的細雨飄落,使河水越發寒冷。
江嵐五月帶著眾人不知疲倦地游去,注意著河道上的動靜,他們走的是偏僻小支流,船隻不多,見不著有什麼河警。
這多少與他們設想的不太一樣,他們是做好準備沒到達洪沙河登陸突襲,就會提前與河警交戰,因而傷亡。
但遊了這一路,距離在洪沙河的約定彙集點越來越近了,卻很是平順。
「銀行狗是不是在放我們過去……」
「我們的反攻不會是秘密,銀行狗應該做好了陷阱,想把我們一鍋煮了。」
「我們是去拚命,是去赴死,哪天反攻都是這樣!」江嵐五月呼喚眾人,「他們放我們過去,那我們正好擰成一股,游個熱鬧!」
眾人紛紛呼應,憋著這一口氣,又潛進水中繼續游去。
河童化程序使他們在河中矯健自如,力量、速度等身體各方面都呈非凡狀態。
他們這些超凡河童負責搶灘登陸,一旦成功佔據一片洪沙地,就會有各路的船隻與河童從四通八達的河道赴來,陸地上的反攻也會同時開展。
別讓那些銀行狗以為殺掉一些人,拉攏一些人,河鄉就完了。
也別讓那些老東西、小東西,以為河鄉已經完了。
……
濛濛細雨飄打著洪沙地的霓虹燈,這裡有全河鄉最多的高樓,有警視廳的河鄉總部,有賽思大樓,以及其它一些公司的建築,這裡商業最為繁華。
洪沙地原本是個支流匯聚的小島,即使有過多次的填土擴張,面積也不大。
此時,這裡已經是進入到警戒狀態。
警視廳出動了大批防暴人員與車輛,把守著各個通往小島的橋樑與路口,以應對今晚可能出現的暴動。
但就算是普通級別的防暴警員都知道,這裡的暴動每次都是最先從水面來的。
河童們有槍炮,也有超凡程序,能立在河中,也可以迅速深潛下去,不能輕視。
在一些河道口,警視廳的人員與銀行在河鄉經營的主要財團賽思的安保人員混合編隊,也都做好著作戰準備。
其中一處河岸邊,同樣可以從諸多支流抵達,沒有布下重兵,卻有天稟者坐鎮。
幽靈女望著夜雨下的朦朧河道,一件黑色外套和牛仔褲,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