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香跑出去的時候,慕容厲正走到門口。
「王爺!」香香叫住他,慕容厲回頭,她突然張開手臂,抱住他的腰。慕容厲一怔,香香把頭埋在他懷裡,說:「我不知道胭脂有毒,我只是想讓他們把姐姐帶到益水鎮,再求王爺去救姐姐。我從來沒有想過要加害王爺!」
「嗯。」慕容厲說。這不是理所當然的嗎?你是老子的女人,老子女兒的娘,加害老子幹嗎?他說:「有點蹊蹺,如果真有事,郭田那老頭是個知進退的,不可能不通知本王。」
香香有些吃驚,抬頭看他:「王爺是說,我爹和我娘也被他們控制了?」
慕容厲搖頭:「不會做得這麼明顯,推斷沒有證據,了解情況再說。」
香香突然覺得很安心,第一次明白,慕容厲會幫她。她說:「我……我不該自作主張。我應該一早就告訴王爺。」
慕容厲說:「嗯。」
既然你知道錯了,老子就不罵你了,轉身出了門。
香香站在門口,看著他高大的身影越走越遠,她沒有別的事做,也幫不上忙。想了想,只能轉身回廚房,為他做飯。
希望……姐姐真的沒事。
慕容厲要查益水鎮胭脂鋪是很容易的,鋪子的老闆就是益水鎮本地人士。三年前去晉陽城做過生意,後來回到益水鎮,開了這個胭脂鋪子。
毫無疑問,是太子放在小薊城的眼睛之一。
慕容厲沒有打草驚蛇,從這個小鋪傳遞消息的渠道,慢慢查找這根暗中的線。他的人主要在軍中,然慕容博經營這些勢力最是擅長。
幾乎只要了半天功夫,已經將她們到太子東宮的耳目俱都查了個底掉。慕容博在晉陽不好隨意走動,只是派門客魏賓過來跟慕容厲商量。慕容厲說:「將計就計如何?」
魏賓沉吟道:「小薊城是王爺的勢力範圍,只怕若王爺遇刺的消息傳出,太子是定不會親身涉險的。反而會再無顧忌,對康王爺不利。」
慕容厲點頭,魏賓是慕容博的第一謀士,對於這些陰謀詭計,比慕容厲擅長。他想了想,又說:「其實現在太子的親衛已經被兩位王爺折損得所剩無幾。若是王爺派人……」他做了個抹脖子的動作,說:「恐怕更容易成功。」
慕容厲想了想,還是搖頭:「父在子相殘,大哥也未必會同意。」
魏賓倒是知道兩位王爺遲遲不動手的原因,說:「只是陛下畢竟年勢已高,不知道什麼時候……太子和王后把持宮中禁衛軍,二位王爺始終處於被動。也實在是……」
慕容厲說:「所以我們就應該逼宮?」
魏賓見他神色已是不對,立刻起身跪下:「王爺,在下位卑言輕,但所說每一個字,都是為了兩位王爺著想。自古婦人之仁,恐難以成事!何況兩位王爺若是得勢,莫非還真會對陛下不敬不成?到時候陛下仍然可以為陛下,二位王爺也不必時刻提防暗處來的利箭啊!」
慕容厲說:「閉嘴!父王在一天,本王鐵騎,絕不入晉陽城半步。」上次攻打晉陽城,也是以為他已經賓天。如今既然他仍健在,豈可行此大逆不道之事?
魏賓咬牙,道:「王爺!多年前墨陽城一戰,王爺被逼至絕境,難道不知道絕境之痛嗎?去年晉薊古道,王爺再度舍愛姬而護嫂嫂,可謂義薄雲天!但是王爺真的願意,再有這麼一天,與康王爺狼狽逃出晉陽城,妻子不能相顧嗎?!」
慕容厲一腳踹過去,魏賓痛得臉色都變了,卻仍梗著脖子道:「小人本無才德,承蒙兩位王爺器重。以死報之也無不可,但是該說該諫的,小人一定要說!康王爺仁德,巽王爺驍勇,二位王爺早就有問鼎天下的實力,卻處處受太子、王后黨陷害排擠。成大事者,本不當拘泥於枝葉末節!還請王爺決斷!」
慕容厲居然沒有再說話,魏賓抬眼看他神色,他說:「起來。」
魏賓站起來,知道這位王爺的脾氣,也不再說話了。他這兩刀倒是捅得准,每一句話都說中慕容厲的痛處。適逢此時,外面有人來報:「王爺,郭家人的事有眉目了。」
慕容厲問:「人在哪裡?」
來人稟道:「回王爺的話,郭姑娘仍在令支老家,有人看見她早上出門到菜市口。買了兩條魚、一顆白菜、一塊豆腐。」
慕容厲說:「有意思。」
來人又道:「倒是郭家姑父,最近花銷挺大,他在賭場輸了兩千多兩銀子。前些日子找郭老爺子借錢,被郭老爺子罵了一頓。這些天卻突然出手闊綽。」
慕容厲問:「如何個闊綽法?」
來人便將香香姐夫這些天購入的莊子、田地等俱都詳細稟上。還附了清單。慕容厲看了一眼,說:「跟著他這條線,看看誰跟他聯絡,如何傳遞消息。」
來人應是,慕容厲想了想,又說:「不要傷到郭家人。」
等人走後,他讓魏賓在益水鎮暫住,自己仍回小巷。香香已經做好了晚飯,見他回來,忙迎上去。慕容厲說:「你姐姐沒事,還在令支老家。」
香香的第一反應是——真的嗎?但是幾乎立刻的,她決定相信他。當下心便放寬了,姐姐無事便好,他們定是只拿了她的銀釵來詐她。她臉上現了一絲笑,將慕容厲迎進屋裡,把飯菜端上來。
慕容厲坐下吃飯,過了一會,抬頭看了她一眼。魏賓說的話,也不是全無道理。這樣日日等著,終究太過被動。可……真要逼宮嗎?
他這樣的人,原是最果斷不過。這時候卻突然猶豫起來。也由不得人不猶豫,此戰無論勝敗如何,日後終究難逃亂臣賊子的罵名。
宮中燕王,是他的父皇。若是得知此事,不知又會如何。
可是當年墨陽城的事、晉薊古道的事,難道還要無盡重演嗎?
十月底,慕容厲的餘毒漸漸全清。到底身體強健,心肺溫養了這許多時日,也慢慢緩過來。他摸清了太子安插在自己勢力範圍內的眼線,開始收網。
燕王宮,太子慕容慎同自己的門客正在議事。他自己也知道,經過上次的事之後,兄弟早已勢如水火。燕王在一天,慕容博還會克制一天。一旦燕王賓天,兄弟之間必然再起刀兵。
如今站在他這邊的,老三慕容謙算是比較中用的,能帶兵打仗。雖然軍功不比慕容厲,但是玉喉關那邊還算是有些威望的。老四慕容儉算是個徹頭徹尾的廢物,至今連幾個兄弟的鼻子眼睛都分不清。
老六雖然不太中用,然而立場卻也是向著他的。
這些年王后幾度經營,朝中大臣大多也是支持他登基。但是這些人都是文官,哪怕數量眾多,比起慕容厲手下那些身經百戰的將軍武夫,怕是也不佔優勢。
一想到這裡他就想罵慕容厲,這些年自己同母后對他也不可謂不好吧?這個喂不熟的白眼狼!
可現在也不是置氣的時候,這個人跟老鼠蟑螂一樣,怎麼也打不死。他正想著,外面有人送了錦盒進來。稱是令支那邊送來的消息。
暗號、接頭信息都對,甚至連人也是臉熟的。太子命人接過來,拿在手裡,剛一打開,一股濃煙噴射而出!
太子一驚,因著慕容博那邊從來也沒主動出過手,他一直比較大意。哪裡料到自己擱在老五眼皮子底下的眼線傳回來的東西會有問題?!那盒子打開之後就沒法再關上!整個宮殿里立刻便有粉狀物漫延開來!
慕容慎立刻屏住呼吸,那本來就是他的東西,他當然知道怎麼毒性!他趁著吸入微少,還能動彈,立刻飛奔向庫房。途中太子妃送湯羹過來,見他的門客、謀士都在,一時沒好進去。
然而就在這時候,大家都爭先恐後地往外跑,她同侍女等人知道不對,也準備往外走,可女人家的動作,哪裡有煙霧粉塵來得快?太子其實是第一個衝出來的,然而經過她身邊的時候,沒有將她帶離這裡。他需要在毒發之前,爭取以最短的時間去取解藥!
千鈞一髮的時刻,哪裡顧得上女人
太子妃被衝出來的門客、大臣們撞倒在地上。一聲驚呼,當即也吸入了喉中。幸得毒煙擴散至此,已經失了大半毒性,沒有立刻致死。
太子從庫房中拿出解藥,然而這樣的劇毒,他的解藥又有多少?數來數去,一共也只得十二粒!
光是門客、大臣就有十幾人,下人們就不論了。還有太子妃……無論如何是不夠的。
他眸光一沉,不動聲色,當即自己先服了一粒。然後拿著解藥出去,將解藥先發給依附自己的朝臣,然後發給幾個門客。此時太子妃已然毒發,呼吸困難,說不出話。
慕容慎抱著她,待諸人服下解藥,方容色肅穆地道:「多年以來,本宮與母后承蒙各位關照。一直以來,與各位肝膽相照。如今遭宵小陷害,解藥數目有差。本宮斷不能讓諸位陪我斷送在小人之手。但本宮與太子妃,幼年即識,情深意重。如今願陪她一併等待解藥送至,死生但憑天意。」
諸人一聽,登時熱淚盈眶,齊呼:「殿下!」
那些沒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