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亮了。辦公室外頭傳來村民們的歡呼聲。敏夫不由得鬆了一口氣,總算是平安的渡過了這一個晚上。
神社的廣場堆滿了死屍,即使埋葬的工作漏夜進行。屍體的數量依然有增無減。偌大的廣場蒼蠅飛舞,瀰漫著難聞的屍臭。
「這樣下去不是辦法。得想個法子解決才行。」
「說得容易。」田茂定文苦著一張臉。「推土機又進不來,光靠村子裡的這一輛小山貓。根本起不了什麼作用。」
「說得也是。」
敏夫陷入沉思。這時結城看了兀自假寐的廣澤一眼,語帶保留的開口。
「之前聽廣澤兄提起村子裡的洞穴……」
「洞穴?」
「是的。就是在祠堂後方的山洞,大家管那邊叫做地獄穴。」
「對對對。」定文提高音量。「沒錯,就是地獄穴。院長,不如將屍體安置到洞穴之內,然後再將入口封死好了。」
「祠堂那邊進得去嗎?」
「沒問題。老爸那邊有鑰匙,我這就去探探情況。希望洞穴別被落石封住了才好。」
定文站了起來,敏夫和結城也跟在身後。地獄穴位於本殿後方的山壁,入口建了一座小小的祠堂,相當於神社的御堂。
定文將鑰匙插入鎖孔,試著開啟門鎖。布滿銅綠的鎖頭文風不動,定文只好拿出鐵槌敲落鎖頭。打開祠堂的大門。
裡面有個小小的祭壇,後方的格子門緊閉。透過門上的方格。可以看見隱身門後的洞口,入口大概跟一個成年人等高。
定文推開格子門,現場颳起一陣冷颼颼的陰風。透過手電筒的燈光,大家清楚的看見黑幽幽的洞穴一路向後延伸。
「入口的部份沒問題。這裡的空間這麼大。應該可以安置不少屍體。」
「嗯。」敏夫點點頭。「將屍體全部安置在這裡,然後再請人封住洞口,這樣子應該會減輕不少工作量才對。」
定文也跟著點頭稱是。這時外頭傳來一陣騷動。緊接著田代從祠堂的入口跑了進來。
「敏夫。找到安代小姐了。」
敏夫轉過身衝出祠堂。一眼就見到渾身是傷的安代在眾人的攙扶之下緩步而行的身影。
「安代,你身上的傷……」
「有些是被野狗咬的,有些是自己摔倒的傷痕。」
安代露出無力的微笑。
「好幾次都以為自己死定了,看來我的好運似乎還沒用完。」
敏夫為之失笑。
「沒事就好、沒事就好。可是你怎麼會……」
「我人在山入。」安代俯視地面。「我被帶到山入。昨晚才逃了出來。」
「——山入?」
「……那裡是惡鬼的巢穴。」
「你說什麼?」
安代抬起頭來,泫然欲泣。
「通往山入的路被封住了,人車無法通行。山入的屋子裡面到處都是早就不在人世的村民。儼然成了惡鬼的村落。」
敏夫為之咋舌。
「……總算找到了。」
2
滿載村民的車輛駛向山入。大夥站在土石堆前,以手中的圓鍬清除路障。建材行的卡車卸下機具。幾個村民越過土石堆,急急忙忙的往山裡走去。
敏夫也跟在村民身後趕赴山人。登上陡坡之後,山入就在眼前。
一輛四輪驅動車從後面追了上來,車上的人示意敏夫上車。敏夫搖搖頭表示婉拒。眼前的轉彎處就是山入,群山圍繞的窪地部落、蜿蜒的緩坡、道路兩旁的破舊人家。
敏夫打量著眼前的景色,不自覺的吸了口氣。十數間的人家幾乎都看得到整修過的痕迹,擋雨板釘死在窗上,頃倒的屋子也紛紛補強。除了住家之外,還包括倉庫以及木屋,山入的建築物顯然比往常增加了不少。而且以水泥砌成的小屋更是散落其中,隨處可見。
「果然是一個村子。」
「現在怎麼辦?」
「一間一間的橇開,每一棟建築物都不要放過。」
釘死在窗上的擋雨板卸了下來。厚厚的水泥顯露在外,在村民的破壞行動之下冒出陣陣白煙。少了擋雨板和水泥牆的庇護,散居各地的建築物紛紛傳出十分熟悉的哀號,接踵而來的是此起彼落的敲擊聲,以及濃濃的血腥味。屋內的屍體被抬了出來,一具具的丟進卡車的車斗。對於任何人來說,這都是難以忍受的苦差事。
大川在廢屋的一角發現橫躺在地的室井信明。刺眼的陽光讓老人發出陣陣哀號,身子卻不見扭動,看來手腳不怎麼方便。只見他雙手合十,彷彿在表達內心的感謝。
松尾誠二、村迫宗貴以及其他的村民紛紛發現過去的朋友、或是過去的鄰居。他們機械式的釘上木樁,然後面無表情的將屍體抬出。
結城將堆積如山的屍體抬上卡車的時候,正好目睹村民從最下方的建築物抬出兩具屍體,其中一具還穿著壽衣。走近一瞧,結城不禁眼前一黑,廣澤也跟著背過身子不忍卒睹,敏夫更是臉色鐵青不發一語。一男一女的屍體分別是武藤徹和國廣律子。
「該怎麼告訴武藤兄才好……」
廣澤掩面嘆息。結城搖搖頭。也嘆了口氣。
「什麼都不要說。這件事還是別讓他知道。」
廣澤點點頭,又嘆了口氣。結城的手心不停冒汗,他說什麼也不想在這堆屍體當中發現兒子的身影。田代蹲在兩人的面前合十禮拜。最後終於按捺不住內心的激動,跑到一旁的草叢大吐特吐。
「你還好吧?」
聽到結城的關心,蹲在草叢邊的田代搖搖頭。
「我……我不行了。」
「田代兄。」
「我再也受不了了。」
田代掩面嗚咽。結城明白田代內心的痛苦。連他自己都覺得該是收手的時候了。屍鬼的勢力遭到徹底摧毀,如今村民已經知道屍鬼的存在,倖存者也無法繼續立足外場。既然如此,何不放他們一條生路呢?就讓那些僥倖活下來的屍鬼自行離開吧。
可是——結城在內心喃喃自語。這麼做等於是坐視悲劇向外界擴散。結城已經受夠了殺戮,良知卻告訴自己千萬不能就此抽手。這場屠殺愈是痛苦。結城就愈是不能抽身,失去愛子的痛苦迫使他不能原諒臨陣脫逃的自己。
「只恨沒找到桐敷家的人。」
廣澤的語氣顯得沉痛無比。大夥至今尚未發現桐敷沙子和辰巳的下落,這兩個人非死不可,否則難以替這場血腥的殺戮划下一個完美的可點。
「應該在這裡。」田代啜泣不已。「他們一定躲在這裡,就交給還受得了的人去處里吧。」
廣澤不以為然。
「是嗎……?」
「我看八成已經逃走了。」結城介面。「他們是屍鬼的領導人,應該早就在我們封村之前就逃之夭夭了。」
「時間那麼匆促,他們能逃到哪去?」
「如果來不及逃出豪宅,那更是不可能逃到山入。更何況道路都已經中斷了,他們不可能在這裡。」
廣澤的發言讓田代猛然想起一件事。
「西山不是有條通往山入的小徑?」
「對對對,以前住在山入的人常走的那條路。」
「他們一定沿著那條小徑逃到山入來了,八成還躲在這附近。」
「不過他們可能逃出豪宅嗎……?」
廣澤低頭思索,關鍵就在於兼正那邊是在什麼時候接獲千鶴死亡的消息。事情發生在神社的廣場,屍鬼不可能在場,即使有人通風報信,當他們接獲消息的時候,村民早就將桐敷家包圍得水泄不通了,根本不可能有時間逃出來。
「搞不好豪宅裡面有什麼秘密通道。」
啜泣不已的田代突然冒出一句。廣澤聞言。頓時恍然大悟。
「有道理。」廣澤環視四周,跑向回到卡車旁邊尋找便條紋的敏夫。
「院長。他們應該還躲在豪宅裡面。」
敏夫的神情有些懷疑。
「那棟豪宅——」
「我們把地下室忘了。」
敏夫眉頭一皺。
「當年施工的時候我也曾看過,光是打地基就挖出了大量土石。簡直就像在蓋大樓一樣,照理說應該有地下室才對。不過昨天搜查的時候沒找到。我想出入口一定很隱密。」
「……你確定?」
「我敢拍胸脯保證。既然大夥將豪宅圍得滴水不漏,無路可逃的他們當然還躲在裡面。說不定他們只是暫時藏了起來,打